倾诉人：小慈

　　　　年龄：27岁

　　　　职业：公关经理

　　　　已经写了很久的情感故事，但仍会被这样至纯至美的爱情所打动。没有太复杂的情节，我们可以从这个女孩子平铺直叙式的琐碎语言里，找到昔日自己的影子。刘若英唱《后来》，后来，我们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爱一旦错过就不再。关于爱情，我们仍是管中窥豹。“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原来爱情，可以这么美。

　　　　接到姗姗的电话，是在某个夜晚凌晨12点以后。那时候，我正把自己泡在浴缸中，假装是一条没有尾巴的鱼。姗姗很兴奋地告诉我：“我有新男朋友了！”“姓名、年龄、职业、收入、家庭住址，可不可以透露一下？”我做色狼状。“是个外科医生，27岁，至于名字嘛……我先交往一阵子，看看能不能稳定下来，现在就不告诉你占用你的硬盘啦！”她卖了个关子给我。“那啥时候给我引见一下？”

　　　　“到时候再约吧！”她回答。

　　　　我真正见识到姗姗男朋友的庐山真面目已经是半年以后的事情了。其间姗姗也会三天两头地打电话或者一起出去玩。我也会从她那里听到关于她男朋友的零星信息，也越来越好奇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周日我一个人无聊闲逛的时候，遇见了他们。恋爱中的女人看起来就是神采飞扬。远远地，我就看见姗姗小鸟依人状地挽着一个男人走过来。他戴细边银框眼镜。灰色衬衣，黑色长裤。纽扣一丝不苟地扣完。我不怀好意地蹭过去，出其不意地冒在他们面前。“你好，姗姗，介绍一下吧！”“这位是小慈，这位是子鹏。”早已经习惯了我这样的姗姗无可奈何地说。

　　　　“小慈？”“子鹏？”我们同时愣了一下。

　　　　“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我暗想。

　　　　“你好！早就听姗姗说过你的。”子鹏伸出手来要和我握手。

　　　　我站在那里恍惚了一下，也伸出手。他的手白皙，颀长，骨节不大，但是感觉很有力。是我想象中的外科医生的手。我们的手在暖洋洋的空气里碰触，然后快速分离。“怎么，你们认识吗？”姗姗似乎看出我发愣，问道。

　　　　“怎么可能啊。连听你说名字也是第一次呢，把男朋友保护得那么严密，好羞哦！”我又恢复正常了。不过直到回到宿舍把自己潜在浴缸里，我仍然没记起“子鹏”这个名字到底在哪里听过。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我就把这事情忘记了。

　　　　那时候我是某家酒店的公关经理。21岁大学毕业招聘会时我在众多招聘公司选中了它是因为喜欢了它的气氛。而招聘的人事经理选中了我，则是因为我不卑不亢的态度。也正是因为她的提携，三年以后，我才做到了公关经理的位置，但已经很尽力。除了工作时间稍微长一点，待遇和工作环境都是我想要的，这也是我留在这里没有随爸爸妈妈迁回老家的原因之一。只是临走时候，妈妈还是很不放心我自己单独留下。因为我先天心脏有问题，但已经很久没有复发过了，我说我会好好照顾我自己让妈妈放心。两三天后姗姗说子鹏和她要一起请我吃饭。我婉拒，因为我不想去当电灯泡。可是姗姗却非要我顺便约上一个叫墨的男人。墨，是某大款的儿子，也是我和姗姗的高中同学。在一次高中同学聚会上，我和他不期而遇。一个星期以后，他的鲜花卡片和电话陆续送到我单位，正式宣告他的追求。并非没有惊喜，想来我虽然也见过些许世面，但如此这般大手笔追女孩子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墨并不纠缠，给人一种适可而止的感觉。但他的说辞却让我觉得逼仄。

　　　　那天他约我吃饭。在那家装饰考究的意大利餐厅里，他说：“小慈，你可以换一份工作，女孩子抛头露面的不好……女孩子嘛，该是有一份轻松的工作，找个好老公，把相夫教子当成人生最大的价值。没听说‘干得好不如嫁得好’吗？哎，你喜欢换一个轻松的工作还是打算在家做太太？”#p#分页标题#e#

　　　　“没别的选择吗？”我一边放下手里的叉子一边问。“你不觉得这是女人最好的两种选择吗？”

　　　　“不觉得。”我说完这些就不再抬头了，似乎专心地对付盘子里没有吃完的牛扒。

　　　　我最害怕的一种感觉，就是本来两个人近在咫尺，可心却隔得那么遥远。远到他根本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需要什么。我只能保持沉默。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又到了一年的秋冬季节了。妈妈常打电话嘱咐我注意身体注意保暖。这样的季节是心脏病的多发季节，且我自己一个人住宿舍，更不容易及时被救治。我一直觉得这是妈妈瞎担心。我喜欢秋天，虽然看见窗外的贴梗海棠慢慢地凋零枯萎，虽然看见高大的阔叶树的黄叶子如蝴蝶一样翩翩而落，坐在暖气旁边手里捧一本喜欢的书，厨房里煲着滚滚的火腿冬瓜汤，任那一丝一丝的香气循着厨房到房间的路飘过来……那样的感觉，真美好。

　　　　我的病还是没有任何预兆地来了，在某天我进了宿舍甩掉了穿了一天的高跟鞋以后，突然觉得心脏的部位开始悸痛，我跌坐在地上，呼吸越来越急促，心仿佛要跳出嗓子外，开始耳鸣。可我还是挣扎着拨了120　救护电话，并且一直清醒地进入了抢救室。我不能昏倒不能睡，我怕我这么一睡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第二天，我躺在病床上，有同事和朋友来看我。开玩笑说老板该给我涨工资，我已经累病了。我虚弱地回应性地微笑。

　　　　姗姗带着子鹏来看我。“哎，你终于病啦。”姗姗还在打趣。“反正现在没危险了，就当是带薪假期。老板也不敢炒我。”姗姗来了，我的心情变得好起来。

　　　　但我始终没有抬头看她旁边的子鹏，我知道他在用一种奇怪的若有所思的眼神看着我。我不敢对上他的眼眸。静心修养了几天，我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出院。子鹏来了。“呵，你告诉姗姗我自己收拾就可以了，不用你们帮忙了。”“你还不能出院。”子鹏没理我出院这茬。

　　　　“为什么不能？”我转身抬头看他的脸，却又忽然低下头。不是不习惯和年轻的男人接触，但看见他心里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慢慢腾腾地升起来。“因为我是医生，因为你的病还没有根治，因为你还是有危险。”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从你的病史上看，六岁的时候发现先天性心脏病，因为年龄小，那时候医学也不发达，不能查出什么病因，10岁的时候住过院。而后的几年里，我听姗姗说你几乎经常去医院检查……你没发现你发病已经越来越频繁吗？”

　　　　我站在那里，看着他因为说话而显得晶晶亮的眼眸，“这些你怎么知道？”若说高中时候因为心脏有问题没少住院，可6　岁发病10　岁长住医院，十几年前的事情，又有几个人知道几个人记得呢？他在我的注视下显得局促起来，“因为……因为我是你10　岁住院时认识的子鹏哥哥……”我的记忆骤然苏醒。像小时候的童话书里从Long-long-ago开头的故事。遥远，朦胧，但无处不在。很久很久以来我一直以为自己早已忘怀了，却又重新惘然而又温柔地想起。

　　　　那时候，我还是一个小小女孩儿。一个叫子鹏的小小男孩儿和我一起并肩坐在医院后面花园的草地上。

　　　　“小慈，你长大了想当什么呢？”“我要卖面包。”我侧着头问他：“那你呢？”他一本正经地说：“我长大了要当医生。”“为什么要当医生？”“因为我要治好你的病，这样我就可以吃到你烤的面包啦！”“妈妈说是先天的，治不好的。”我黯然神伤。“不，一定能治好的，我要好好学习，当医生治好你的病。”他更加郑重地拍了一下我的脑袋说：“我会好好照顾你。”几天以后子鹏的阑尾炎手术痊愈，他走的那天，我躲在楼下斑驳的墙禺，双眸潮湿地看着他的目光越过来接他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焦灼而失望地寻找。我的心蓦然缩紧了。一道泪痕倏地划下脸颊，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衣襟里。可我该如何诠释当年的约定？本以为沧海桑田，音讯飘渺，再遇见他时他是我最好朋友的男朋友。#p#分页标题#e#

　　　　后来，我终于在子鹏的建议下，做了心脏手术。没有开刀，用的是医院最新引进的激光技术，切断了我心脏里多出的一条连着左心房和右心室的血管。子鹏操作着仪器，那一刻，我不害怕。一个多星期以后，我出院。墨说为了庆祝我顺利康复和感谢子鹏出力请我们吃晚饭。杯盏交错，我和子鹏没有说话，只有眼神，在空气中纵横纠缠，在一个又一个瞬间，内心绽放出烟花一般的爆竹声……但我知道，有时候过分地放纵自己的心性会觉得一辈子不安。

　　　　和墨还是那样不咸不淡地交往着。一天，墨说找我有急事，我慌忙请假出来。墨的车悠然地滑到我身边。他下车给我开门，我坐了进去。里面还有另外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穿黑色套装，即使在车里，也没有摘下墨镜。

　　　　“我妈妈。”墨介绍道。“哦，阿姨好。”我微欠身体致意。墨的母亲淡淡地看我一眼。我一时气结，我本非攀龙附凤之辈，纵使小女子没什么身家，也不能如此这般地和我撇清关系。墨似乎看出我的尴尬，说：“本来想接你去参加朋友的婚礼，却遇见了我妈妈。不好意思！”我笑。“听墨说你爸爸以前也是在政府工作？”似乎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她问。“是的，后来因为我妈妈身体不好，需要休养就搬回老家去了。”

　　　　“哦，”她靠在座椅背上嘘了口气，然后对墨说：“先送我回家吧，然后你们再出去玩。”我不禁想起远在老家的父母。当初妈妈身体虚弱，医生说需要找一个安静地方静养的时候，爸爸毅然辞去公职，带着妈妈回到老家。不用问也知道，这就是爱情。

　　　　晚上到家，心里还是不舒服。于是给妈妈打电话。妈妈听完我所有这么一通抱怨牢骚以后沉默了一会儿，问：“那你爱墨吗？”

　　　　“不，我不爱他。”“那就直接拒绝吧，也不要耽误了人家。”“好。”我点头。

　　　　“小慈，你要知道侯门深似海啊！有时候表面的光鲜并不代表内心就一定幸福。一个人在外面，要把握好自己，做一个自强自爱自立的女孩子。”听完妈妈的话，心里豁然开朗。也许开始时候我就没有学会拒绝。

　　　　翌日，我和墨提出不再继续交往。

　　　　墨问为什么。我笑，说不合适。“我妈妈很满意你。”墨说：“她晚上告诉我之所以那么冷淡是因为想给你一个下马威，以后婆媳之间也好相处。”

　　　　我说：“不，其实你妈妈挺好的。但，我发现我不会爱上你，那我们交往下去也就没有意义。”

　　　　“那你会爱上谁？子鹏吗？”墨的声音里有些抓狂，但我没有想到他会提起子鹏，难道说我的暗涌的感情表现得那么明显？“可夺人所爱是不道德的，更何况对手是你最好的朋友。”墨的话一下子刺中了我的软肋。眼泪一下子涌出眼底，我缓缓地仰起头，逼回已经快流出来的眼泪。答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不爱你。”

　　　　我不愿意再在郑州呆下去，跟妈妈说要回到他们身边，妈妈同意了。我告诉姗姗这个消息，她答应我会经常去看我。电话铃响，接起来听，是子鹏。他似乎醉了，在夜晚里他微醺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点伤感。没有任何寒暄，他直接问：“你要走了吗？”

　　　　“是的。”

　　　　“不回来了吗？”

　　　　“大概是吧，我爸爸妈妈都在那里。”“告诉我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什么为什么？”我装傻。

　　　　“你知道我爱你的，从我14岁起，那时候你才10岁。从我14岁时候，我就立志要做一个医生，要医好你的病。我出院的那天没有找到你，等我再回去找你的时候你已经出院了。我找了你很久很久，当我对寻找已经彻底失望了，打算随便找一个人过一辈子的时候，你却出现了。小慈，你知道那时候我多激动吗？可为什么偏偏她是你好朋友！……”#p#分页标题#e#

　　　　“好了，别说了。”我的泪终于不可遏止。但我终不愿意做姗姗和子鹏的感情杀手。“就这样吧，再见！”我虚脱一般地放下电话，心如被挖空一样的难受。回了父母身边，我整个人都瘦了下来，日渐憔悴，妈妈看着心疼，嘱我不要工作那么卖力。其实她哪里知道，我是以此来忘记一些事情。我以为当一个人真的疲惫的时候，可以什么都不想地睡着。其实并非如此。小时候的那个男孩子和外科医生的子鹏交叠出现在我梦里。我恍惚中看见他焦灼而失望的眼神，梦醒时分却知道我和他永无交集。

　　　　半年以后，我接到了姗姗的电话。

　　　　“小慈，我要结婚啦！”

　　　　“哦！恭喜你！”我故作开心地答，“新郎今年事业有成，该晋级副主任医师了吧？”我记得子鹏的医术精湛，早就被医院提名晋级。

　　　　“哎呀，搞错啦。不是和子鹏结婚，是墨。”姗姗似乎有一点不好意思。

　　　　我有种眩晕感。“那子鹏呢？”

　　　　“他？你走后不久他和他们主任一起值班出了一起医疗事故。事后，他们那个主任四处活动打点，最后医疗事故的责任全都落在了他身上。他的医师执照被吊销。”

　　　　“然后呢？”我接着问。

　　　　“然后他就辞职了。对我说不能给我幸福就分手了。”姗姗说得不关痛痒。

　　　　可我开始锤心刺骨地痛。子鹏要承担的该是什么样的压力！

　　　　“再然后呢？”

　　　　“再然后听说他在一家药品公司做营销经理，做得也不错。”姗姗迫不及待地转移话题，“其实最近一直没打电话是觉得对不起你，墨以前是追你的，现在却和我结婚了。现在我想通了，因为我爱他所以我要嫁给他，我不信来世只信今生。”“祝福你！”这次是诚挚的了，我完全被姗姗的话打动。

　　　　其后的某一天回家，我发现子鹏坐在我家的客厅里，爸爸陪他说话，妈妈在厨房忙做饭。本来气氛很轻松自然，看我一进来瞪大眼睛看他，他反而尴尬起来。“本来我是来这里办事的，顺便来看看你，没想到你不在家……”我深深地看他，眼泪慢慢地涌出来。碍于爸爸妈妈在旁边，我扭过头去，冲进自己的房间。

　　　　他，终于来了。吃完饭，爸爸妈妈说让我陪子鹏出去走走。

　　　　正是桃花纷飞的时节，一片花瓣落在他肩膀上，我踮起脚帮他摘下去。他反过身来望着我。“现在，我终于可以说我会照顾你一辈子了。你答应吗？”

　　　　“我答应。”